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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的第一件事

文/田宜君

「妳怎麼又不穿鞋子啦!」媽媽在我身後抱怨。

「我上廁所要緊啊!」我說。

雙手並用推轉左右輪胎控制方向,我的目標是走廊拐角後的廁所,前進轉彎煞車,我家廁所空間格局是直向的長方形,坐式馬桶和門斜對角,門口有一個高檻,門寬無法讓輪椅進出。因此如廁時,我要離開輪椅,在門檻前讓慣用的左腳踩地,左手抓欄杆站起來,站穩之後放開左手,伸出右手抓住靠牆扶手逐步前進,拐走180度的L形抵達坐式馬桶,再原路返回。

每次睡醒如廁再返回手推輪椅入座時,我總忍不住嘆一口氣,暗想「好險,好險!」沿路對於媽媽碎碎唸「妳都講不聽」,就可以心平氣和說「好啦,好啦!我回去穿鞋。」

對媽媽來說,穿鞋是如此順便不用多加思索的動作,伸腳套鞋行走自然而然一氣呵成,因此她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我沒有時間可以穿鞋,把「我不穿鞋」視為偷懶。我想,對很多行動自如的人而言,有些動作是眨眼之間完成的,就像抬腳跨走階梯那樣普通。若細想起床廁所這件事情,其實可以分解成掀被、翻身、下床、穿鞋、移動、脫褲子、坐上馬桶,每一個動作或多或少都需要用力,只要用力難免會對膀胱施加壓力,壓力考驗膀胱的容忍度。

從床到穿鞋,我需要經過踩地、轉身、坐入輪椅,然後彎腰穿鞋。由於我的雙腳自然無法翹趾勾鞋,因此需要穿包覆度比較好的娃娃鞋或運動鞋,以防輪椅滾行振動或行走跨步時鬆脫絆倒。我穿鞋的方式有點像在套船型襪,先拿起一隻鞋子套上一腳前端,手動微調拉正後扣上腳踝,然後換腳再來一次,彎腰穿鞋明顯感受膀胱遭遇的壓力,尤其是經過長時間的睡眠,迷糊醒來的一舉一動都促使積累的尿液緊迫逼人,一心一意奔向廁所,赤腳或穿鞋,也許和乾淨與否有點關係,不過如果和如廁的急迫性相比,似乎就不那麼重要了!

憋尿做事真的很痛苦。對我來說,睡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廁所,沒有什麼比安然如廁重要,神清氣爽不管做什麼都覺得倍感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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