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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吃與白搭

文/劉蓓君(本文轉載自3月26日聯合報繽紛版)

「你們的帳單我已經付了,不必再付。」

陌生男音在桌旁響起,正聊到興頭上的我們頓時一愣而語塞。

「啊?哦,謝……謝謝!」

我們點的餐陸續上桌,每人都有一盤額外的小菜,是那位「路人甲」為我們加菜吧?

周六晚上,三個全盲臨時相約,到一家久未光顧、人氣十足的麵疙瘩店一飽口福。一路行來,外子當先,三人拉成一串,且走且談,偶爾停下來討論動線。有時走得很順,有時得稍稍以手杖探索,有時有熱心路人陪走引導一段……

上上下下的階梯、忽高忽低的路面、車潮如浪的十字路口、狹窄難行的騎樓、擦肩而過的人群,都澆不息我們「回味」的興致。

店裡一如往昔高朋滿座,工作人員引我們到仍杯盤狼籍的桌旁就位,耐心地為我們報菜單、備餐具、遞上由顧客自取的茶。以前若幾人同行合點小菜,老闆也會貼心地幫我們分成一人一份,結帳時偶爾還大方地減去零頭。要不是從家走來有一段距離,應會列入我們常訪的外食名單。

這日為回味而來,順道和朋友聚聚聊近況,沒想到意外地獲得一頓白吃的晚餐。

外子說,他以前也曾被陌生人「請客」,算不上習以為常但也見怪不怪。我不記得接受過恩典餐,但忘不了搭了數次「恩典小黃」。

以前住家離捷運站約莫搭計程車百元上下的距離,若搭公車下車後得再走一段不好確定方位的路,所以如果返家無法約到復康巴士,我都就近在捷運站邊搭「小黃」。因常搭到排班車,有陣子甚至連下車地點都不必說,運將就知道我要去哪兒。

不知是否拜車資僅多點小零頭,有時一些阿莎力的司機大哥會說:「拿一百就好!」光是少算個三五塊,我也很感謝了,畢竟搭車次數頻繁,積少也成多。

然而,除了這類打折,我也遇過不少次運將直接說:「免啦!」即便我真的要付錢,跟他們說:「這樣不好啦!」「你們跑車也很辛苦啊!」換來的常是:「毋要緊啦!」「沒關係,難得一次!」這時也只得滿懷感激,道謝下車。

記憶中「白搭」的經驗多在獨自乘車和司機先生暢談之後,因著有愉快的對話,若對方不收錢,倒讓我更覺不好意思。

還有次「差點」白搭的經驗也很有趣。忘了為什麼,那回搭小黃的車資可以跟某單位申請,於是下車時向司機要收據,他回說:「我本來打算不拿你錢的,既然你可以申報那我就收囉!」

每每遇到白吃、白搭或費用上有額外優惠,總感受到一份溫暖,尤其是雙方素昧平生卻受得如此對待時。誰說人情澆薄?當然「視障」是促成好事的主因,但也不禁會揣想對方當下是怎麼想的:可享助人之樂?可日行一善?可積德?可佩?可憐?

無解,就是懷抱正念,把問號改成驚嘆號,感恩領受,並將這份「愛」以我能及之力繼續傳遞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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