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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話點心

文/田宜君

「小婷,妳吃早餐了嗎?」

「吃了。惠惠呢?」

「我也吃了……肚子有點飽。」

「少來了!妳騙人。」

在百貨公司地下美食街開放式用餐區碰面的我們,找一個角落靠牆的雙人桌坐下來後,明明都已經快中午12點了,我還是問小婷「吃早餐了」,她也這樣問我。不過,我的謊言立刻被戳破,我們忍住笑聲翹起嘴角,她伸手指著在我面前憑空出現的點心。

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草莓乳酪塔。

「妳很餓?」小婷對我眨眨眼。

「我不餓啦!」

「真的?」

「真的,真的啦!」

隨著我的回答,桌面又出現一份抹茶巧克力冰淇淋,兩個一盤的草莓馬卡龍。

「妳會不會太誇張啦!」

小婷搖搖頭,起身離開坐位,往一間有賣飲料和甜點的店面走去。當她走回來時,雙手端著一個黑色托盤,托盤上放著兩杯飲料,一塊鮮奶切片蛋糕。

「妳的冰拿鐵,我的紅茶、鮮奶蛋糕,還有……小湯匙。」然後,把空的黑色托盤靠牆,斜斜的立起來。

「受不了妳耶!唉!我又不是妳同事,少說兩句,不會怎樣吧?」

「習慣,習慣啦!沒辦法,忍不住啦……」

「妳喔!還是這麼愛面子。面子能吃嗎?」小婷輕晃手上的熱茶,插入吸管。

「可以啊!妳看這一桌!」我放下冰拿鐵,手指滿桌的甜點。

「我陪妳吃點心吧!看妳一個人吃,我也嘴饞。妳等一下還吃得下午餐嗎?」

「吃啊!為什麼不吃!」

說完,我的面前,又多了一盤很大塊的藍莓千層派。

「惠惠妳……」小婷吃完最後一口鮮奶油切片蛋糕,抬起頭來瞪我。

「好啦,好啦!我不說了。」然後,我拿起店家提供的小湯匙,開始解決面前的點心。先吃掉已經有點融化的抹茶巧克力冰淇淋,又切食草莓乳酪塔、藍莓千層派,留下兩個草莓馬卡龍。

「嘖嘖!鮮奶蛋糕好……甜!」小婷大口、大口喝著熱紅茶,看向我笑說:「吃不下了吧?吃不完的話,這兩個馬卡龍明天還是會出現。草莓的耶!很甜哪!妳活該,活該說謊。」

「誰說的?我只是把最喜歡的點心,留到最後吃而已。我最喜歡草莓啦!特別是草莓口味的馬卡龍啊!」說完,一口吞下一個馬卡龍,又一口氣喝掉剩下的冰拿鐵。

「喂!妳吃慢點啦!都是妳的,沒人跟妳搶著吃啊!」

「謊話點心雖然只能自己吃,不過越早吃掉,口感越好啊!」

「妳真該慶幸妳吃不胖,不用擔心食言而肥的問題。」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而且這些點心真的很不錯,免費又好吃。」

「妳只是睡一覺,醒來就有這麼神奇的能力?」小婷笑著問我,眼睛裡也充滿笑意,不過因為笑容微微瞇起的眼睛裡,隱隱流露出了幾分認真。

「真的,真的。我也以為是夢,沒想到在白日夢商店發生的,是真的。」

這一次,我面前的桌上,沒有憑空出現新的點心。

「好好喔!我也想去白日夢商店,交換神奇的能力回來,用我有的東西。」

「換了……也不見得比較好啦!」我想笑,臉頰卻有點僵硬。

「喔?那妳拿什麼換?」

「不告訴妳!」

「小氣!」

「這是祕密,真的要保密的。祕密只有月少人知道,才叫祕密啊!」

其實,只要小婷稍微想一想,就會知道我在白日夢商店裡,到底是用什麼交換了謊話點心,讓自己的謊言變成好吃的甜點。一句話如果用十分比例來論真假,一比九或二比八的真假佔比,太假容易被識破,過真騙不了人又沒意思。說謊講究虛實交錯,最好的比例不是五五均分的半真半假,而是三七分真假或六四比真假。

謊話點心的重要原料,是誠實磨粉的比例,誠懇用料太多,口感紮實難咬,真誠太少,甜點內餡空虛。虛實配方在我說的每一句話,太真、過假都是自討苦吃啊!

我說的謊話,都會兌現成為點心,今天吃不完了,會累積到明天,日復一日,拖久了容易走味。有時候我一整個星期都吃不到正餐,因為甜點多到吃不完,吃到反胃,還是只能咬牙繼續吃下去,配茶吞點心也要吃完。

謊言點心真有那麼好嗎?我有點想念沒有夢幻甜點之前的生活。不過,我已經習慣說謊,每天都會忍不住說謊,謊話或多或少,差別在於一句或很多句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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