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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導盲犬學校的神祕面紗

編者案:本刊編輯應聯合報繽紛版之邀,到位於新莊的惠光導盲犬學校採訪導盲犬的訓練。這一篇〈揭開導盲犬學校的神祕面紗〉已於七月十七日周日刊出,佔了四分之三版面,本刊特地轉載以饜讀者,並補上因版面受限而無法登出的內容,讓讀者進一步瞭解「導盲犬的一日」。

文/陳芸英
攝影/林澔一

去年底,我受邀參加導盲犬塔希的畢業典禮。在眾多來賓中,我印象最深的是牠的指導員陳雅芳。聆聽她的致詞,如沐春風,所以當我決定報導導盲犬主題時,立刻想要專訪她--惠光導盲犬學校的總督導兼導盲犬指導員。

造訪當日,我八點如約抵達位在新莊惠光導盲犬基金會的辦公室。「歡迎你來!」事實上前幾天,雅芳才剛從國外參加國際導盲犬聯盟研討會議回來。她的工作除了國際交流,還包括導盲犬評估訓練、視障申請者評估配對、使用者輔導、儲備訓練師和指導員培訓、志工隊管理等,如此千絲萬縷的工作只有一個任務,就是訓練出合格的導盲犬,並讓視障申請者配對成功;而我的任務,就是揭開這所導盲犬學校的神秘面紗。

雅芳約略介紹她的一日行程:開犬舍、帶狗如廁、自由活動、餵食、訓練(搭公車和捷運)……等。

總督導陳雅芳照顧在訓練階段的導盲犬。

我二話不說,隨她開工。

狗兒出入有規矩

一進犬舍,經過一晚充分休息,狗狗們很明顯都活力充沛。這裡的犬舍是民國八十一年請日本導盲犬專家協助設計、建置完成的。每間犬房可住一到二隻狗,上面設有監視器,牠們晚上做什麼,訓練師一目了然。雅芳說,某個深夜,住在附近的訓練員從網路監視器看到某間狗狗晚上不睡覺,把毛毯當拔河繩玩起來,感覺像開運動會,趕忙過來制止。

目前該校有三位訓練師,平均每人訓練一至三隻狗,一天就從帶牠們大小便揭開序幕。

為了體驗訓練工作,我也帶其中一隻到外面上廁所。當我開門時給了「坐下」的指令,牠乖乖的坐下,等門完全打開,告訴牠「起來」牠才起身,非常守規矩。

門打開,牠們很守規矩的等候。(陳芸英攝)

我牽者牠到外面空地,學著雅芳喊「busy-busy」,有點像大人催小孩「噓噓」的意思。牠緩步繞圈圈找理想位置,待大小便結束,我拿出預備的塑膠袋輕鬆的撿起排泄物。

「不過,視障朋友看不到,該怎麼判斷大小便?怎麼知道排泄物在哪裡呢?」雅芳教我,「當狗狗們走動、或嗅聞後定住不動,順著牽繩摸下去,如果摸到背是平的,表示狗在小便(或可以聽到細微的水流聲);如果背躬起來,表示大便。那麼沿著背往下摸到臀部,可先以左腳尖稍微定位,之後就知道大便落地的大致位置,方便清理。甚至有些導盲犬上完廁所會『跳』開,也表示剛剛在大便。」

接下來的自由活動也是紓壓時間。當天氣溫飆高至三十七度,活動空間由戶外草坪移至室內。由於狗隻多,所以依男女分隔在兩個遊戲間。

我原本在女生區,但一進去,七八隻狗蜂擁而至,感覺像是到了鯉魚潭。但牠們太熱情了,我隨後「逃」到隔壁的男生區。雅芳一臉歉意,「不好意思,我們學校的女生都是『恰北北』。」

男生區也不遑多讓,我耳邊充斥著轟隆隆的聲音,牠們玩得可兇,破壞力超強,幾乎每一項玩具都被分屍,倖存者都經過縫縫補補;而雅芳也異常忙碌,三不五時要支開玩得過於激烈的狗群,就像「糾察隊」,隨時解決紛爭。

爭先恐後玩溜滑梯,雅芳從中維持秩序。(陳芸英攝)

遊戲間的亮點是「溜滑梯」,雅芳特地向我介紹這款用心的設計。她說,有些狗的腳掌比較敏感,看到水溝蓋、金屬板或木板都不敢踩上去,甚至擔心有高度的樓層或階梯,但外面的世界充滿不同的挑戰;為了訓練牠們的適應力,趁玩溜滑梯時,得先踩過各種材質的地面才能溜下去,讓牠們在遊戲中建立自信心,典型的「寓教於樂」。

訓練期間的導盲犬在遊戲區玩耍,玻璃路面、水溝蓋與階梯等都被放在環境中讓犬隻適應。(攝影林澔一)

這些狗群中,繫紅項圈的Vic是Vera的兄弟;大腹便便的Vera是孕婦,目前待在辦公室內,上個禮拜同仁帶牠到醫院產檢,超音波顯示將生三胞胎,「看來Vic要當舅舅了。」牠們五個多月就從紐西蘭導盲犬中心來到台灣,通過層層評估,Vic適合受訓並通過考驗成為導盲犬,即將開始為視障者服務;而Vera適合當種犬。

我問她,「人類懷胎九個月,那麼狗呢?」雅芳說是兩個月。她繼續解釋,通常拉不拉多犬平均六胞胎,但視其個別受孕率而定;Vera這一胎是人工採精、受孕,去年有一胎自然交配為七胞胎。 哨音一響無殘羹

從激烈的運動回到辦公室,牠們得等一個小時才能吃早餐。趁這空檔,雅芳帶我參觀廚房。

雖是廚房,卻是個乾淨的工作室,牆壁掛著白板,詳細記載每隻狗的體重、標準體重和健康狀況,當作給飼料的準則。飼料有多種,皮膚過敏者吃鮭魚配方飼料、六歲以上的吃高齡犬配方、需要減肥者吃低脂配方;此外也有「營養品」,包括蔓越莓、卵磷脂、魚油……等。

每隻狗所要吃的飼料都記錄在白板上。 (攝影林澔一)

「我從一早進來到現在,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拉不拉多犬……」雅芳知道我要問什麼,她說,台灣訓練導盲犬的犬種以拉不拉多最適合,但目前學校僅有一隻母的黃金獵犬種犬,去年用牠與拉不拉多犬配對;而拉不拉多與黃金獵犬是常見配種的導盲犬,「這個組合,是為了能兼具雙方的優點:拉不拉多的和善、適應力與高意願,以及黃金獵犬的聰明、有主見。」

提到血緣,雅芳拿出血統證明書給我看,每一隻都可以追溯到祖宗八代,所以配種會根據牠們的血系和特質來評估、決定。目前國際導盲犬育種計畫資料系統有一項公式可算近親指數,只要把資料輸入電腦,就會告知是否適合配種,「我們常做國際交流,這就是為什麼有這麼多從國外來的狗。」

一個小時就快要過去了,雅芳向我預告,待會兒有精彩的「餵食秀」,場面非常壯觀,牠們目前正在耐心等待中。只見每隻狗已各就各位,前面都有一碗飼料。訓練師哨子一吹,我身歷其境的感覺非常「震撼」,牠們個個狼吞虎嚥,嘰哩咕嚕的,好像餓了幾天似的,不消一分鐘,碗底朝天。有的狗狗意猶未盡,還到別的碗邊逛逛、舔舔,看有沒有殘餘飼料——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啊!

壯觀的用餐場面。(攝影林澔一)

當天參訪的最後一個行程是搭公車轉捷運,只見牠們戴上導盲鞍,完全變了樣,不再調皮搗蛋,個個精神抖擻,執行每個動作毫不含糊。雅芳說,要成為合格的導盲犬必須在以下項目有傑出表現,而且通過各階段層層評估才行:直線行走、路口停止、聽指令左右轉、閃避障礙物、尋找定點(找門口、找樓梯)、搭公車、搭捷運等。訓練中後期,訓練師也會在同仁的協助下進行矇眼步行,確認每隻訓練犬的能力與穩定性,也讓犬隻習慣未來的執勤狀態。

雅芳從小愛狗,「入行」前曾在高中當一年的國文老師,由於念的不是教育科系,就在考取教育學分班時看到惠光應徵導盲犬訓練員的公告,誤打誤撞踏進這一行;一轉眼,已過十八載。

這十八年她仍作育英才,只是學生是狗不是人。那天,退休儀式的主角塔希只是雅芳其中一個學生而已。她以為人師的口吻說,「我希望他們好好的道別,善始善終。」

這些年來,每當她聽到導盲犬豐富視障者的一生,甚至改變一個家庭,都深深以這些優秀的導盲犬為榮,「這份工作讓我參與並見證了奇蹟。」

達人小檔案:陳雅芳

畢業於中興大學中文系的陳雅芳,原本在高中擔任國文老師,因緣際會下投入導盲犬及視障相關領域。她通過紐西蘭皇家盲人基金會導盲犬中心(RNZFB GDS)認證,成為第一位華人女性導盲犬指導員,並在惠光導盲犬基金會期間,透過國際交流引進相關犬源與技術,建置本土導盲犬培育、訓練、服務制度,協助該單位通過國內外評鑑與認證,成為國內首所合格導盲犬專業訓練機構。目前在「惠光導盲犬學校」擔任總督導暨導盲犬指導員。

要知道:導盲犬四不一問

在公共場所遇到配戴著導盲鞍執勤中的導盲犬,或是穿著印有「培訓中導盲犬」背心的導盲犬,要遵守「四不一問」原則。

1.不餵食:請勿以食物吸引或餵食導盲犬,造成導盲犬訓練時或工作時分心。

2.不撫摸:千萬不可以跟導盲犬玩或撫摸導盲犬,否則會干擾導盲犬的訓練或工作。

3.不呼叫:勿故意發出聲音吸引導盲犬注意,避免導盲犬分心,造成視障者的危險。

4.不拒絕導盲犬出入公共場所:依據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第六十條,導盲(幼)犬可自由出入公共場所,並搭乘大眾交通運輸工具。

5.若遇到視障者帶著導盲犬,無論是否有人陪同,請主動詢問提供適時協助。

後記:就在結束採訪的隔天,我迫不及待地敲著鍵盤,彷彿心中也響起輕快旋律,伴著我愉快的寫稿。寫著寫著,牠們調皮搗蛋的模樣時不時就浮現出來:吃飼料時狼吞虎嚥、看到草皮就瘋狂奔跑、玩溜滑梯更是爭先恐後、累了趴著就睡、一出任務又精神抖擻……祝福所有受訓犬隻將來都能成為導盲犬;我也希望自己活得像牠們那樣,熱熱烈烈,風風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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