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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桂在日本,拚未來

文/陳芸英

去年,淡江大學視障資源中心師生到日本筑波大學進行訪問時,該校找了同是來自台灣的學生當招待及翻譯。但這學生一出現,大家都驚訝了,「這不是梅桂嗎?」

李梅桂自2007年淡江大學日文系畢業後,曾短暫工作半年,隨即考上輔大日研所,然後到日本筑波大學附屬盲校進修。今年四月,她很幸運的考上該校理療科教員養成施設,是日本唯一培養理療師資的學校;若修完學分,將來極有可能在日本就業,這是她目前的目標。

三月二十二日,李梅桂以傑出校友身份重返淡江,要與學弟妹分享這段心路歷程。

傑出校友李梅桂,分享留日心得。(圖為「視障資源中心」提供)

當天會場座無虛席。她一開場就說,雖然在淡江念的是日文系,但因跟同學有隔閡,反而常在視障資源中心流連忘返;由於得到資源中心的協助,所以大學四年過得非常精彩。

淡大畢業後她曾在大葉高島屋人事課工作,這段期間發生了一些因視力引起的誤會,讓她自尊心受損。然而並非完全沒有收穫,尤其日籍經理對她將客訴內容翻譯成日文頗多讚美,「這是我工作上很有成就感的地方。」於是她決定繼續進修,考上輔大日文研究所。

然而,弱視的問題如影隨形,例如教授唯恐她做不好,很多工作都幫忙做,像放錄影帶這麼簡單的事都顯得格外擔心;而另一個給她翻譯工作的教授發現梅桂講話眼睛不看人,對她產生反感,後來也沒給她案子了。

「研究所的課修完我發現,就算我讀了自己喜歡的科系,做跟日文有關的工作,還是會因為眼睛的關係讓別人產生質疑,將來出去工作很可能碰壁。」就在思考前途的那段時間,她巧遇當時在無障礙發展協會工作的柯明期老師。柯老師介紹一位從日本學按摩和針灸回來的朋友給梅桂認識。

這個轉折影響了她的人生規劃。

赴日留學,是她人生最大的轉折。

梅桂曾經思考去日本的可能性,於是透過這朋友認識一位在日本的何先生,他願意擔任梅桂的保證人;梅桂便於2012年赴日,順利考上筑波大學附屬盲校,赴日進修大事底定。當時是10月,隔年4月才開學。

為了打發這半年的時間,她到新莊學按摩。那是一位老師傅,他先幫梅桂按摩一次,馬上要她照做一次;然而,一個順序錯誤,這師傅馬上打梅桂的手,「不是這樣按,你是大學生耶!」這一打,打傷梅桂的心,那晚她大哭,覺得自己受辱,情緒受到很大波動。

就在赴日前夕,她跟在日本的保證人說,「我不去了。」保證人很訝異,「我都安排好了,你也都考上了,怎麼可以說不去就不去?」梅桂說,「我不適合按摩這一行。」一心想打退堂鼓。

保證人生氣的說,「你都幾歲了?妳已經二十八了,上天給你這麼好的機會妳為什麼要放棄?難道妳要媽媽養妳一輩子嗎?如果妳不跨出這一步,妳永遠都在原點……」劈哩啪啦的透過越洋電話痛罵梅桂一個多小時,她就被這通電話說服了。

筑波大學附屬盲校很尊重外國學生,特地為他們開了一個班,從最基礎開始教,而且會依視力程度給予協助,而班導師的責任就是把新生教會。由於梅桂大學念的是日文,特別班對她來說游刃有餘。

在日本,只要拿到三療(針、灸、理療)這三張執照,就等於是半個醫生,可以自立更生,接針灸的客人,賺取打工費。至於按摩費用是台灣的三、四倍,針灸更高;而且客人都對按摩師或針灸師都非常尊重,開口閉口都是「請問老師……」梅桂打趣的說,「我第一次這麼受到尊重,並且獲得很大的成就感。」

梅桂運用中醫裡的經穴療法從事按摩指壓或針灸。(圖為李梅桂提供)

不過,梅桂是外籍人士,雖然可以打工,但日本政府不會給就業簽證,她問老師,「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發揮所長?」老師建議她考師資班的理療科,那是培育按摩師、針灸師的搖籃,課程為期兩年,類似台灣的師專,如果拿到教師執照,就可以到日本各地的盲校應徵工作;如果被錄取就是以日本公務員的名義被聘用,獲得就業簽證。

「我覺得自己有針灸方面的才能,只是很難考。」但她一旦下定決心,老師便全力協助。

今年,梅桂通過筆試、面試、術科考試(針灸、按摩、電療……等),而且全班只有她考上,「我有個日本同學考了六次都沒上,我覺得是奇蹟。」

目前梅桂只要修完學分就可以在當地應徵了,「我班導師說,如果我修完課程在日本應徵,我最大的優勢就是懂得中文和中醫,據了解,日本盲校老師沒有人會中醫,妳只要努力考上執照,光靠這『賣點』在日本求職,一定沒問題,因為日本欠缺你這種人才。」這麼說源於中醫很多是中文,日本人對基礎中醫的瞭解都是照翻,日本同學都靠死背,不像她懂得其中原理,可以用日常生活的語言把道理講出來,這差別很大。

每個關卡她都有一句座右銘提醒自己——永不放棄。

她認同這句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苦,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她說,「我從小到大都過得很辛苦,常被欺負,但我越挫越勇,我並不是能力不好,只是眼睛不好而已,其他都跟別人一樣。我有時候會很感謝那些欺負我的人,他們挫折我的意志力,在我視力一直退很想放棄時,但跟小時候的挫折相比,這挫折變小了,所以我鼓勵自己,只要不放棄都會有希望。」

梅桂這幾年在日本遇到很多事情,困難都自己克服,生活費都自己賺,沒跟家人伸手要錢,而且她自認為到日本之後,變得很快樂。「其實在日本過得很辛苦,但我覺得會這麼苦一定天有將大任交給我執行,命定裡有個任務要我去實現,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困難的考試我都考上了呢?」

筑波大學附屬盲校的外國留學生在畢業典禮時都會穿著代表自己國家的傳統禮服,梅桂穿了旗袍,代表台灣。(圖為李梅桂提供)

她鼓勵學弟妹拼自己的未來,不要妄自菲薄,通常人家一次挫折兩次挫折就會放棄,「我是經過無數次,但都沒有放棄。」當然一方面是有家人當後盾,讓她無後顧之憂;另一方面,那個無形中的「使命」一直鞭策她前進;所以她語重心長的說,「永遠不放棄,你不試,怎麼知道不會有更好的未來?反正也不會死,死什麼都沒了,不要怕,都會有一線光明。」

最後她分享自己很喜歡的一位日本文學家宮澤賢治寫的一首詩《不怕風,不怕雨》;她以日文說,說完並翻譯解釋,「最後一句是『大家都說我是笨蛋,但我希望成為那個笨蛋,』意思是,大家都說你在做傻事,如果你認為那不是傻事你就做下去吧!」學弟妹則以熱烈的掌聲回應這則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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