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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故事——在期待中煎熬,在失望中堅忍

文/游高晏

幾乎所有的生命、從一開始就盈滿被期待的甜蜜,所有的愛與呵護都不由自主地等待回報。回報他們健康長大、聰明乖巧;回報品學兼優、工作順遂;回報孝順父母、子孫滿堂……直到下一代接替被期待的角色,這就是生命的良性循環。

我的媽媽卻好像沒那麼幸運,不待得到回報、就陷入膠著的泥淖,幾至無法自拔。生命的延續,在她竟是斑斕的泡影、美麗的錯誤。

媽媽是爸爸在大陸工作時的同事,結婚後才第一次來台灣,這恐怕是她人生很大的冒險。所以,第一次探親,爸爸就帶她去環島。台灣山水的奇偉與秀美,果然如教科書中所描寫的;人情的溫暖友善,讓她也不自覺地張口閉口說「謝謝」;購物與生活,又十分安全與便利……這些經驗、讓媽媽覺得:自己的冒險是幸運且值得的。

環島時,路經台南的南鯤鯓代天府,剛巧有迎神活動。那種萬頭攢動的熱鬧、信眾全神貫注的虔誠,令她感到新奇與震撼。住家附近亦有兩三間香火鼎盛的百年廟宇。她發現,跪在佛像前喃喃訴說,令人分外敬畏與依賴。在佛的慈悲廣渡下,她在此地沒有親朋好友、不成為缺憾;爸爸要離開懷孕的她、回去大陸工作,她可以認份接受;人際應對的隱忍與無奈,也可以安靜放下。

去到廟裡,還可以抽籤。那個古色古香的木櫃子裡,有很多編了號的小抽屜,抽屜裡的籤詩一整疊躺好,等著人們搜尋。從來沒有求到下籤或下下籤的媽媽,覺得每每在猶疑遲滯時都可從籤中得到明示。明明是沒有答案的解說,她還是珍而重之的收好,等待日後的檢核。

然而後來的痛苦,讓原本人生平順的她,承受不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幾乎絕望到底,卻不是抽屜裡的籤詩所預言的了。

婚後第一年,媽媽在台灣順利生下哥哥,因著爸爸不能陪她坐月子,在產前就安排好一間價格不斐的月子中心。出生才十幾天的哥哥,哭聲是整個中心最宏亮的,也是育嬰室裡最大隻的寶寶,頭好壯壯的樣子讓爸媽驕傲得不得了。連原本依照習俗不稱讚小嬰兒的阿公,都禁不住說他長得好帥、頭髮好黑。爸爸的陪產假結束後,就飛回廣東工作。他走之前還帶哥哥去拍照,辦了台胞證,想著下次回台休假時帶母子倆一同過去。

那個冬天真的很冷,寒流來得措手不及。才十二月中旬,進來看產婦和baby的人們,都包得跟肉粽一樣。這晚睡前,阿公才來過。也許是寒流,讓育嬰室裡不少嬰兒感冒了,哥哥也有點鼻塞。阿公因此比平日更仔細的繞著哥哥看,發現他的雙手被包巾捆著趴睡,就跟護士小姐說:「不要這樣包,也不可以讓嬰兒趴著睡……」

天還沒有亮,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了媽媽,她以為是被夢魘驚嚇。

「寶寶有狀況!我們要趕快送他去醫院!」

那間坐月子中心是一間婦幼醫院的附設機構,離本院只隔一條巷子。護士小姐抱著哥哥的樣子,好像那只是一團棉被,沒有一點聲音。媽媽隨便裹了一件外套出門,身體卻沒了知覺,剩下兩條腿機械地快走著,只覺得巷子又黑、又窄、又長……

哥哥送進去急診室的時候,據說就已經沒有心跳,臉色都黑了。

阿公阿嬤很快也來了,還打電話通知了在對岸的爸爸。

不到六點,天色還沒泛白,死亡證明書就開出來,只寫著「嬰兒猝死症」。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與無力把握,媽媽寧願走掉的是她,留下來的更難熬……

接下來的三年,宛如快轉的鏡頭。媽媽提前結束產假,沒日沒夜的上班、加班。同事們都覺得她太賣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害怕一個人靜下來,也怕跟爸爸相對嘆息。產後暴瘦,連爬宿舍的三層樓都喘到要歇兩三次,她才終於甘願去看醫生。檢查之後,發現甲狀腺指數超出正常值有三倍之多。若只是自己生病了,媽媽並無動於衷。可是生理系統大亂,連月經都半年多不來報到,那豈不意味著沒辦法再生小孩?為此,她只好積極配合治療。

熬了三年,我終於在哥哥走的那個日子的凌晨兩點多,來到人世間。不知是巧合,還是上天的安排,我們連出生時的體重都一模一樣,都是3800克。我的出生,對父母有莫大的療癒力量,家中很久以來的低氣壓終於得以釋放。關於哥哥的事,不再是一個不能觸及的痛,爸媽甚至選擇相信伯母的說法──他是註生娘娘沒蓋章就偷跑出來的小孩(據說哥哥全身上下非常乾淨,沒有一塊胎記,連一顆痣都看不到),所以被收了回去。那我的出生,是不是就表示他回來了呢?這在父母的心目中真的沒關係了。他們還是去廟裡還願,感謝神明的守護。

快樂,實在太容易稍縱即逝。

因為有哥哥的前事之師,媽媽辭去工作、全心全意的照顧和教養我,幾乎任何事都不假手他人。只是幼年的我,除了生長百分位永遠在前段班,其他能力卻比同齡孩子慢很多。動作能力如翻身、坐、爬、走、用湯匙和筷子都很慢,玩玩具的方式很固執;愛走直線或轉圈圈,幾乎沒有語言能力,不會發出有意義的單音或疊音,連叫爸爸、媽媽都不會,也不能回應有意識的指認或要求(認知與智能建構在語言基礎上,所以無法評估;另一層涵義就是智障);而且沒有社交能力,不但不黏人,叫了也不見得有反應,連眼神都不願跟人對視,只是對某些境像或電視節目手舞足蹈、興奮異常──原來這就是典型的自閉症症狀。

這樣的結果,令父母無法接受與負荷。

他們一邊積極尋求科學的解答(爸爸也辭掉了外派大陸的工作,回台陪媽媽一起帶我跑醫院),一邊瘋狂的四處求神問卜。我在醫院做了抽血、 驗尿、驗頭髮,測聽力和腦波,還有染色體檢查等等,卻是無解。醫師們開了一些注意力缺失、過動、鎮靜等藥物,讓我「嘗試」……台灣出名的廟宇跑的不夠,還拜了一些「高人」或遙遠的宮廟。神明也有開藥單;解說前世今生、冤親債主;叫爸媽做法會、見高僧;甚至還要動祖墳……

這是怎樣的懲罰,猶如坐上最刺激的過山車,已經停頓在半空中、幾乎令人窒息,竟還衝向更深的底谷!把這種恐懼與驚駭,放大、延長到人生的現實,實在是精神的酷刑。

努力了七八年。無望的接納,比生氣的斥責更令我沮喪。無法表達,我就持續地哭鬧、逃跑、作亂。媽媽雖然難過生氣,卻也感受到我的痛苦。她開始內求於心,把所有的祈願化作默默的執行力,連廟裡也不去了,更不期望抽得好籤、出現奇蹟了。儘管國小的我已經被判定在特教班,她還是持續帶我花錢花時間做治療;儘管長輩勸她多培養是普通孩子的妹妹,她還是勞心勞力在學校陪我上學;儘管看不到些微回報,她眼中的我仍是最可愛的寶貝。

八歲以後,我在媽媽的「軟硬兼施」下,終於開始跟家人用鍵盤打字溝通。驚喜看到我的思想,全家人都給我最熱烈的回應──妹妹以我為榮,還跟她的同學分享我的故事;阿公不再看著我嘆氣,反而常跟我勾肩撘背的叫我「麻吉」;爸爸甚至將他的失業資遣費,拿來實現我出國旅遊的願望。

也許只有一點點回饋,在媽媽看來卻如此珍貴。我會跟她分享心境的起伏、旁觀雜亂的爭執、討論世事的處理。她把我當作她的心理師,常說,每次很生氣失控時,看到我慢慢打出的文字,心情就平靜下來;也變得理性和有鬥志,再困難的事情,只要我們還有機會,都會持續去嘗試。

生命常常無法如預期的回報,卻仍有各自不同的精彩。現在,不管從抽屜中拿到什麼籤,我和媽媽的解讀都是一樣的,一樣都是上上籤。因為我們從未如此踏實,如此確信自己的方向。

備註:本單元已獲文薈獎主辦單位同意刊登,特此說明。本文為文學類大專學生組「優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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