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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展翼高歌：二零二四年南港生技園區公演札記
文/曾信榮
面對滿場如雷般的哨音與掌聲，除了持續微笑，我不能像往常演出般妄自發表任何言語，畢竟這是三團公演的場合。只能為到場及默默支持展翼的好友們暗暗許下承諾，必要為文記錄此刻難以抑制的悸動，以答謝大夥兒的熱情及肯定！
小標題：何不自辦演唱會？
二零二三年五月四日，在相交近三十年好友王秀珍小姐的牽線邀約之下，合唱團得以前往萬華演出，她總理公司大小瑣事，忙碌自不在話下，當天卻仍特地提早從蘇澳趕回台北擔任志工，引領團員上台獻唱，感受她所關心的盲友們被現場安可與掌聲包圍的剎那，幾乎泫然欲泣，久久無法言語。演出結束，把握住從會場走回捷運站途中的片刻，依然激動地對我說：「曾、曾，曾信榮，你們只唱兩首，不覺得太少嗎？即使多加了安可曲，也只唱三首，這對你們來說太小Case了吧！都練了二十幾年，不是嗎？」
「他們的節目多著，願意挪出時間讓我們唱就不錯了，我已心滿意足。」我笑著回答。
「別人沒時間讓你們唱，你們自己辦音樂會，不就可以唱得過癮了嗎？」她不以為意、緊追不捨地說。
「那太累了，說的比唱的好聽。」想到光是舉辦音樂會前的種種行政工作，租場地、喬檔期、付租金、製作海報、上媒體宣傳、催票、製作節目單……我就一個頭兩個大，簡直不寒而慄，不及細思便口無遮攔地予以拒絕。
「曾信榮，一定可以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們只要好好練唱，其他的事交給公關公司處理就好。」她看出我的為難，知我心有顧忌，最後不忘補上這麼一句：「錢，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就好。」
這件事和當初松哥提議籌款購買協力車，要我出面成立視障車隊的構想有些雷同，婉拒或接受，讓人皆感為難。只秀珍仁慈些，音樂會辦完了事，協力車一經採購，車隊成立至今十數個年頭，服務過的視障車友與日俱增，誰曉得盡頭深在何處！
明知舉辦音樂會必可提升團員整體素質與向心力，對團體知名度助益尤甚，但只孝怡老師、娟秀和我一個盲人，如何打理舉辦音樂會前後的繁雜瑣事？咬牙開辦當然有利團隊，但苦了同工，我心誠然不願；若明顯拒人千里，讓秀珍心寒，我也不忍。結交到這麼樂觀的朋友，對我能力如此高估，豈知幸抑或不幸！
無意太早潑秀珍冷水，或許也想給團體再度躍起的機會，我試著邀約幾個朋友先組群組，叮叮咚咚敲響了鑼鼓卻遲遲不發開會通知。拖至七、八月間，孝怡老師那兒竟傳來了「佳音」！
她的學姐雅蓉老師（雅歌樂集合唱團指揮）提出邀約展翼合辦音樂會的構想，並找來佳音廣播電台主持人陳倩儀小姐跨刀相助！有人不愁煩勞，願意全權打理行政瑣事，聽得我如釋重負，再也不必坐困愁城，對好友的善意總算有所交代。
縱然這樣的「交代」秀珍未必滿意，不能像她所言愛怎麼唱就怎麼唱，想唱幾首就唱幾首，至少已向前跨出一大步，小姐要聽全場，時間多著，日後再唱不遲。
小標題：雨都姑娘，熱情無雙
娟秀家住基隆，性子急、聲量大，原是台北市登山會青山隊隊員，經郁卿姐介紹進展翼之後，便無怨無悔、深深地愛上所有她所接觸過的盲胞；屢屢參與協力車隊騎程之外，也常不辭辛勞獨自引領盲友前往各地登山、徒步，甚至騎車環島。這四、五年間，娟秀在視障運動圈所累積的聲量與受歡迎程度，不是第一，也絕對是佼佼者。
她曾這麼對我說：「對於視障者的請託，再累、再忙，都叫我難以拒絕！」如此古道熱腸，有求必應，早是我心中幹部人選。
去年夏天，協助處理合唱團行政工作的小珍因公司業務須長駐國外，團隊連年公演不輟，聯繫瑣事豈容拖延？加上每月的街藝演出，在在皆須同工幫忙。憶起娟秀那一番深情款款的話語，趕忙去電求助。才一出口，她果然問都不問，想都不想，一口便答允我的請託。
合唱團於二零零零年成立，今年南港生技園區表演是成團以來唯二的售票場次，而第一場遠在二十一年前。娟秀躬逢其盛，來的正是時候，一上任就得面臨售票難題！
當孝怡問起，總票數三百張，團長估計可售出多少票時，我想：叫人掏腰包「買」票聽自己的合唱團唱歌實難啟齒。可以打平場租就好，僅僅只要了「七十」張！
對久經訓練的合唱團如此缺乏信心，著實被長期關注團隊發展的億而富車隊校長（隊友這麼虧他，他則自嘲是「笑掉大牙的『笑長』」）任大哥來電說了一頓，他信心十足地表示，車隊中的夥伴，身旁親朋好友，隨口喊一喊，一百張，那怕兩百張都不成問題，七十張，未免太少了吧！
校長見識果然不凡，經他帶頭於群組中登高一呼，加上團員、車友，三千教育中心姚社長及夫人的慷慨支持，幾天功夫，購票數就將破百。尤其娟秀參與活動時逢人必說，逮著機會便朗聲大談音樂會盛事，聽得我面紅耳赤，遠遠的躲著她。致使購票數字不斷翻新，孝怡無奈，被迫趕緊喊卡，表示再這麼無限制加購，票款盡皆集中展翼，恐將害得友團親友無法入場。
買票的人多，發送票券的事務自然愈加繁複，有約捷運站給的，活動中拿的，還有許多「寄票」是演出當晚才到服務台索取的，加上必需引導視障聽眾從捷運站走到會場，娟秀以一當百，忙進忙出，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難怪演出前夕，性急的姑娘衝口而出：「大家即將上台，請團員檢視你們『最後的遺容』！」
小標題：團長，烏龍糗事一籮筐
開唱前一周，突然接到娟秀訊息：「團長，最後希望只剩下你了。任大哥來電說少算兩張票，網路上票都賣完了，你再找一找，看看『貴賓券』放哪裡？」
熟識的朋友都曉得我做事迷糊，記性不佳，經常丟三落四、找不著東西，總不敢將重要物品託我保管。那一天孝怡交給了我貴賓券，思前想後不曉得送誰，如往常般隨手擺放，時日一久，總想不起究竟置於何處。眼前待辦的事多著，丟都丟了，擱下便不予理會。
接到訊息，慌得我幾度翻箱倒櫃，找得滿頭大汗，餐券、折價券、現金券統統都有，偏偏不見「貴賓券」，只得發訊一再道歉！
太太知悉，笑著跟我說：「小氣鬼！當初你把貴賓券送我，讓我省下票款，現在就不必找得焦頭爛額了！」
夜間，輾轉反側，睡不安穩，心緒煩亂地思索著那票券最終的去處。突然，靈光乍現，我猛地拍手躍起！原來，稀有的「貴賓券」被我順手擱再普通不過、放置樂譜的手提購物袋中。
如願找著了貴賓券，才高興沒幾天，「展翼團服」那一件黑色西褲有樣學樣，也跟我玩起了捉迷藏！
演出當天上午，從櫥櫃中取出八、九件長褲，開啟視訊，請孝怡逐一檢視究竟哪一條是「黑」的？上下左右移動手機，褲頭、內裡翻來覆去，好容易從中找出了三條，但因光線影響視覺，實在難以確認。我只得靦腆地按門鈴請鄰居幫忙，不用三、五秒鐘，答案揭曉，其中兩件肯定是黑的。抱持謹慎態度，我穿了一件，帶上另一件，前往現場定奪！
早已忙碌不堪的娟秀和孝怡，要我起立、轉身、挪步，走向燈光、靠近團員，脫下，再換另一條檢視……兩人磋商、比較了半天，終於搞定。修養過人的老師不禁嘆道：「團長，以後早點兒找人看，別再這樣！」
唱完第一首，當晚最難的曲子AVE MARIA掌聲過後，壓力著實減輕。全場回復寂靜，正準備演唱下一首歌曲時，台下竟傳來聽書機（盲用聽書、錄音工具）「麥克風錄音已開啟」的聲響，隨即，團員花伊姊正「一、二、三」的給拍，情緒無意中受到干擾，慌得我搶出、放炮，一枝獨秀，尷尬萬分！
小標題：錯亂、緊張，瑕不掩瑜
預演、用餐過後，表定是拍照時間，為免表演結束，時間倉促，大家無法安心入鏡。輪到展翼，正待高喊地瓜「葉」，西瓜超「甜」之際，孝怡對著某位男性團員衝口大喊：「某某，你怎麼穿短袖？」
此刻將近六點三十分，離正式演出僅剩一個鐘頭，該名團員的家屬已在前往會場途中，怎麼辦？
團員看不到，對外在的打扮不像對聲音那般重視，類似事件經常發生：我曾向志工借過胸前的吊飾玉珮和黑色皮帶，也曾因穿著粉色的內衣被老師要求更換，害得志工於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勞碌奔波、採購；有個女團員更不在乎，隨興套著涼鞋就要上台，虧得志工眼尖，於演出前發現，急忙脫下自己的鞋子與之交換……
在此關鍵時刻，志工身上穿的又都是老師指定的黑衣，夥伴們面面相覷，無計可施，只好打算將就上台！
「這裡我熟，百貨公司就在附近，我帶他去買白色長袖上衣，馬上回來！」只見閻正君大哥自告奮勇，朗聲而出，如同溺水時觸及浮木，大家復又重燃希望。臨走前，孝怡不忘交代：「無論如何，七點二十分以前一定要回到會場！」
七點不到，娟秀一邊告知志工寄票事宜，一邊分派人手，指揮、調度捷運站盲友們的引導工作，當然更免不了惶惶不安地眺望著休息室外走廊的動靜。
遲遲等不到歸人的姑娘，索性拿起手機猛 Call。只聽她喃喃自語地嘟噥著：「奇怪，閻大哥怎麼不接電話，到底有沒有買到，都要開唱了還不回來……」
之後，聽到身邊電話大響，可久久無人接聽，問明緣由，兇手卻是娟秀。閻大哥不接，她自然改 Call 團員，緊要關頭，他急著出門，哪還記得帶手機！姑娘無奈，掛斷電話，大家終於得享片刻安寧。勸她不必如此緊張，她說自己一向如此，怎麼也改不過來。我臨陣磨槍，忙著記誦詞、譜，已然自顧不暇，再無力多說勸慰的話語。
七點二十分不到，嚴大哥果然使命已達，順利返回，只聽得秀姑娘「啊」的一聲，鬆了好大一口氣。
第二首歌曲還沒開始就放炮的我，邊唱邊提醒自己：「冷靜，冷靜！一個音、一個字好好的唱；千萬不能慌，過去的就讓它過去……」這麼做真的有效，情緒不再受到之前唱錯的牽絆，完全享受在和諧、美妙的音樂之中，果如當晚演唱會標題「乘著歌聲的翅膀」，帶領觀眾們展翼飛翔。
然而，緊張的情緒是會無限蔓延的，它像極了各式的傳染病，簡直無所不在！當唱完曲目二的〈奇異恩典〉時，本應站在原位的我被身旁的團員們左推右擠，偏離了緊貼舞台地板的定位，再度失了方寸，擔心自己是否恍神又忘了走位。好在老師及時上台，重新整隊，解開了我的不安愁緒。
會後，任大哥來電，告訴我，當晚整場爆滿，真是動人，尤其前兩首，教人聽得不禁落淚！還說：「巧得很，我們正好開畢業四十周年同學會，有一對從美國回來的夫婦，剛好就坐在前排中間的位子，看得出眼睛泛紅，直說『明年一定要再回來聽展翼唱一次。』信榮，繼續加油，這一回不得了，展翼勢必名氣大振！」
我笑著回覆：「還好，找回了『貴賓券』，否則，白白少了兩名粉絲。」除了感謝，我不好自吹自擂再多說什麼，但內心的激盪是言語難以形容的。
因太太也這麼對我說：「聽那一首『最浪漫的事』，『直到我們那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想像著你正對著我傾訴款曲，淚珠不禁滾滾而下！」三千教育中心的同學及許多盲友們，也相繼傳來恭賀「演出成功」的訊息，讓我更加確信，的確，這是一場精彩的音樂會！
反覆思索著，之所以訓練了二十餘年，遲遲無意舉辦正式演唱會，主要的原因就是擔心知名度有限，不知聽眾隱身何處，一旦勇敢踏出第一步，日後再行開辦，果如秀珍所言，只要把歌唱好，再不必擔心其他瑣事。
熱烈的掌聲過後，總有許多需要感謝的人與事，企盼展翼持續精進、團練不輟，於不久的將來再度開唱，唱出盲友生活中不為人知的酸甜滋味與熱情，以答謝支持、鼓勵我們的眾多親友！
當然，我們也將牢記孝怡、秀珍、娟秀、閻哥與任兄等老師及志工們的好，雖然不在台上，卻甘心情願、默默付出，時時給予渴望嚮往天際的盲友們展翅高歌的寬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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