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遇見果陀
文/林聰吉
《等待果陀》是196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貝克特最為人熟知的劇作,由兩位流浪漢之間許多無厘頭的對話貫穿全劇。這齣戲只有兩幕,其中情節多所重複,但兩幕中主角的對話內容又有許多矛盾之處。兩位主角的出場與對話的舖陳都是為了要等待一位叫果陀的角色,劇中沒有交代為什麼要等待果陀,而到全劇結束了,果陀也始終沒有出現。
這樣的劇情內容,讓作者最初想安排這齣戲上演時到處碰壁,連專業戲劇工作者都不知如何解讀的戲,當然也難以寄望有多少庶民百姓願意進場觀賞。然而結果出人意外,半個多世紀以來,《等待果陀》已在世界各地以不同語言或改編劇本上演了無數次。人們或許看不懂其中劇情,但卻甘心買票入場,這是為什麼呢?
《等待果陀》的賣點不是引人入勝、高潮迭起的情節,畢竟好看的戲推陳出新,一個後起的新戲浪頭打來,原先獨佔票房的舊戲很可能就被淹沒了。《等待果陀》的特殊之處是全劇營造一個如真似幻的許諾,最重要地,這個許諾始終沒有出現,正因為沒有出現,許諾就轉化成一個有無限想像空間,不斷令人引頸企盼的希望。許多人都在問:「果陀到底是誰?」貝克特答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誰是果陀,我就會在劇中告訴大家了。」
於是有人說,果陀(Godot)其實指的是上帝(God),很多人一輩子不就是在等一位全知全能的救世主嗎?事實是否如此?世界各地的觀眾或許已經給了可能的答案。對於身無恆產的阿爾及利亞農民,看過《等待果陀》之後,許多人答稱,果陀就是應許要給他門土地的政治改革者。對於在歷史上飽受大國欺凌的波蘭,果陀就是世代波蘭人所渴望的國家尊嚴與民主政治。《等待果陀》也曾在監獄內公演,不令人意外,許多受刑人都說,果陀就是自由的化身。
關於果陀,其實劇作家後來也似乎給了答案。貝克特晚年隱居巴黎,拒絕任何訪客,也許他已認為人間難覓得他心目中的果陀,所以不再與外界接觸。同樣是知名作家,比貝克特更早就過著隱居生活的還有寫《麥田捕手》的沙林傑、寫《梅岡城故事》的哈波李。沙林傑在一九五○年代所塑造的叛逆少年荷頓,至今仍是年輕世代反抗主流社會價值的經神象徵。寫《麥田捕手》時才三十二歲的沙林傑,卻在該書出版不久後就成為隱士,直到二○一○年九十一歲過世,人們對他的印象是僅有的一張年輕時拍攝的黑白照片。出版於一九六○年的《梅岡城故事》被譽為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小說之一,卻也是作者哈波李唯一問世的作品。現年已高齡八十九歲的哈波李很早就隱居美國阿拉巴馬州的鄉下,多年來也謝絕了外界任何的探訪。
這些傑出的作家都有著冷眼看世界,剖視人性深處的洞察力,為什麼他們最後選擇了離群索居?他們看見了什麼?曾在生命中遇見過果陀嗎?
果陀是誰?果陀在那裏?這些叩問無非是給人更多的許諾、想望與勇氣。或許遇見果陀並非難事,不必到處費心尋覓,果陀可能早已在我們的方寸之間。事實如何?這大概就是那些遁世的作家們一直未寫出來的精彩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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