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朱禹豪,以樂觀展現美麗的生命
編者案:今年七月,由教育部主辦、淡江盲生資源中心協辦的「視障歡樂營」在溪頭舉行。活動中,有一個活潑樂觀,笑聲迷人的大男生朱禹豪,不論唱歌發言都能贏來熱烈的掌聲,他勇於發表示自己的意見,吉他也彈得很好,歌唱更棒,還曾獲得周大觀文教基金會「2012年第15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獲獎時朱禹豪說:「原來看不見,是上天的另一種祝福,我就是生命的調色盤。」
朱禹豪接受本刊採訪時侃侃而談,本刊決定以「第一人稱」敘述方式刊登本文。不論你是在學生、為人父母,相信一定可以從他談論自己及家庭,獲得益處。
口述/朱禹豪
整理/陳芸英
開朗應該是我的天性,天生就愛笑,你看我的菱角嘴,不笑的時後也感覺在笑,這是我的優勢,很感謝上帝,另一方面是家人給我的影響。我的成長故事並沒有很多的逆境,也沒有辛苦的過程,簡單的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我的成長,就是「快樂」。
雖然偶而也有不愉快的事件,但我可以做一些突破,只要這一關一過我就會發現自己的能力比以前更好。
例如有一次我跟同學一起參加一個音樂比賽,本來我也要上台表演,但這同學突然說我在台上不能比動作,無法表演手勢,就臨時決定把我踢出去。
由於同學事先沒有跟我商量,我的打擊很大,心理很納悶,「為甚麼視障者就不能跟一般人一樣同台演出呢?」我為了這件事很生氣,覺得自己被埋沒了;後來我媽開導我,她的方式不會去找當事人理論而是針對我個人的問題解決,她覺得可能是這位同學不瞭解視障者,怕我上台出糗,可見這同學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方法不對了,「但你有沒有讓他們知道你可以獨自表演呢?」我就想到我有不錯的歌喉,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表演音樂,甚至用歌聲去感動別人,後來我就勤練吉他,後來常參加「自彈自唱」的表演,這件事在一個轉念之後我又豁然開朗了。
還有一次,我們為了「職業生涯訪問」的作業要到台北訪問一個配音員。前一晚我已經收好行李,突然同學打一通電話給我,「禹豪,我們覺得去台北兩天一夜、要住飯店、吃住什麼的,移動很不方便,我看你這一次就不要跟我們去好了;我們訪問結束後再把資料給你,作成報告好嗎?」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很挫折,「怎麼會這樣呢?我手腳都好好的,又不是其他障礙類別,怎麼會行動不方便?」我還想,難道就因為看不到,視障者跟明眼人出門一定要有一道鴻溝嗎?這時我決定要為自己爭取機會,我說,「我還是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啊,我可以趁這次機會多認識配音員,也許以後我會做配音員喔!」我儘量用輕鬆的口氣表達想法。
其中一位同學聽了不以為然的說,「同學是為你,怕你受傷,你就不要爭來爭去的,你接受就好。」但我覺得不對不對,該是我的機會我就應該盡力去爭取,如果我永遠當個沉默的人,機會也會對我沉默。
最後,我如願跟同學去了台北。他們發現我很獨立,不覺得我麻煩,我只是需要引導而已,所以需要協助時我都直接講,後來我很成功的讓同學對我改觀。往後再遇到類似的問題我就用比較和緩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我也是替自己爭取擴展視野的機會。
另一個例子是,專四那年學校規定要有服務時數,但盲生要怎麼服務小朋友?學校也很傷腦筋。那次的營隊有五天四夜。他們先安排我在「生活組」,但所有的工作都不能做,例如做道具、發名牌,我發呆了兩天後主動出擊,我到各小組做分享,「大家好,我是禹豪,」後來隊輔也覺得很訝異,原來我可以跟小朋友處得這麼好。後來甚至他們就讓我帶團康,「原來豪哥也可以做這麼多!」
也許我有不服輸的個性,很多人覺得視障者不能做的我都希望嘗試看看。
我樂觀的個性應該遺傳自我媽媽。
她是個開朗的人,算是我們家的「心靈導師」,她會讓我同理同學的想法,給我不同的思考模式,像我練定向行動就是一例子,那年我十九歲。
我剛開始學定向時,警衛的阿伯就很緊張的說,「ㄟ,你怎麼又走出來了?」意思是我不聽話,好像盲人只能關在家裡。我就很輕鬆的回他說,「沒什麼啦,我出去走走。」當我走出去的時間和次數越來越多,他就習以為常,也懶得理我了。
我要說的重點是,我家是國宅,出門要經過一個水池步道才能到達公車站牌,但我每一次都走偏,以致於走不到那個步道,這讓我很沮喪。有一次我出門一樣走歪了,我媽就傳一封簡訊給我,「親愛的兒子,這一個方法不行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走。」後來她用不同的方式教我走,我終於學會走出去搭公車。這一件事影響我很深,原來生命有很多的出口。
我媽影響我,我也影響我朋友,像我同學跟我抱怨,我會給他們正面的力量,他們很驚奇,「喔,還可以這樣想喔!」
還有一次我從高雄到台北參加歌唱比賽但那一次我沒有得獎,我就抱怨主辦單位,「也不透露比賽歌曲,還讓我白跑一趟台北。」但我媽認為,「賺一個經驗也不錯,也許在這一次的比賽中,也有人很欣賞你啊!」
我從小就愛跟別人互動,喜歡社交活動,即使跟陌生人在一起我也很能聊。我從來不怕壞人。不知道是我見識不夠多還是太單純,從小媽媽都會叮嚀我們,「大人不在家時電話不要接。」但我就不聽,還是接電話。又例如有人按我家的門鈴,我就特別高興,馬上去開門,也不會問「你是誰」,我雖然也有一點點的警覺性,但就只有一點點而已,看待事物,樂觀正面的成份居多。
我父母對待我的態度很free,給我很多空間,像我跟朋友出去,我媽只跟我說一句話,「你去哪裡都可以,記得回來就好。」所以我常跟朋友去「夜唱」,我媽也覺得很ok,還會說,「你跟人家出去錢要多帶,記得要請人家。」意思是我看不到,一定會有人幫助我,要記得請客啊!
他們從來不擔心我外宿會對別人造成不方便。
我媽也是個求新求變的人,常打破很多舊有的模式,例如視障者都希望家裏的東西不要亂移位,以方便隨時取物;但我媽大概每三個月就會把家中的物品移位,重新擺設,「我這樣一直變,你的腦子也可以趁機洗牌一次!」所以我一直很適應新的環境,她打破很多慣例,反而可以訓練我適應新環境。
她說,根據她的理解(從書中得來的知識),很多事情只要重複做21天,新的模式就建立,你就會習慣了,最後你會發現原本你認為不行的事其實你是可以做到的。
我媽還有一個特色,她會幫我做一個「時尚武林秘笈」,告訴我什麼衣服不能配什麼顏色的褲子,例如白色和牛仔褲都是百搭,但紅色不要配橘色,藍綠不要配……慢慢的我可以自己搭配衣服。另外我媽還會在我的口袋縫點字,讓我一摸就知道是什麼顏色,例如我受訪時穿的褲子是橘色(如圖)。
我很樂於傳達經驗給別人。
我覺得視障者習慣跟「同一類」的人在一起。事實上這社會明眼人比較多,固然跟「自己人」比較快樂也比較有安全感,但出社會後常會遇到一種困難就是不知道怎麼跟一般人相處。而我比較特別的是想融入一般人,雖然他們聊的話題我不一定都聊得上,我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偷聽別人講話,我跟別人聊天會先從對方的故事開始聊起,這方法很容易打入話題,像我有時會看別人的臉書瞭解對方的動態,讓對方知道,我瞭解你,所以我有時候也會漏對方的氣,讓聊天氣氛更融洽,適度的開對方玩笑。
我在學校也樂於親近老師,主要是讓老師瞭解我,而我盡量去體會不同的事情、盡量去發揮專長。
我周遭的人常出現有一種對話:
「你今天過得好不好?」
「就這樣啊!」
一年兩年三年就這樣過了,我不希望一直這樣,我會給自己多不同的新嘗試。像我上學期就很大膽的寫信給學校教「生命教育」課程的老師,問他們有沒有機會到他們班上演講?
我在學校很紅,老師收到我的信大部分親自回信,都很歡迎,並馬上安排我演講,有的老師很驚訝我寫e-mail寫得這麼好,甚至問,「你的電腦是怎麼弄的?」
我不但在日間部演講也在夜間部演講(因為我住宿,晚上沒事),這一封信讓我換來將近二十場的演講,還有修女說要當我的經紀人呢!這是我覺得這學期過得比較充實的一個原因。
我本來就喜歡在台上演說,我講的方式比較活潑,學生也喜歡聽,有一次演講完就有人約我吃晚餐了。後來我發現我們學校的同學都好可愛,他們聽完我的演講都把我當一般人,對視障者也就有更進一步的瞭解,不會把視障者當異類。有一次演講結束老師問我,「你要不要給同學一些建議?」我說,「如果你們遇到視障者,請不要把他當作視障者,這樣彼此相處就會很愉快。」
我覺得人際關係可以透過演講去擴展,所以我在我的PPT最後都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
另外,我有睡前寫日記的習慣,那是感謝日記,把今天生活中值得感謝的東西記下來,並誠心感謝,當感謝日記寫久了,美好的事物就會自動靠近你,這也讓我遇到不如意的事都往好處想,往好處看的原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