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 Facebook 推至Plurk 推至twitter 草浪漣漣
文/方聲
很佩服一位還能熱愛旅遊的盲友。他自述在全盲之後如何建構心靈的風景:首先,出發前得有充分的計畫與準備,找到與目的地相關甚或純屬個人的意義聯結,讓自己沉浸該地的種種聯想,讓該地的歷史、建築、街道、人物、音樂乃至特有服飾與飲食成為可嗅聞可觸撫可捲動的一幅幅風景一幕幕畫面甚或是空氣裡流動的分子進入自己的心靈,鮮活自己的各種想像,接引出對該地的情感和期待心情;於是,幾張樂風相符的CD一些特定的歌曲幾部可豐富旅遊地知識的有聲書便是必要的功課。
於是,山巒的起伏,崇山峻嶺的峭拔雄奇,白雲的舒捲,海灣白浪的生滅,夜空裡滿天的星辰和世界各地都引人仰望與人喁喁私語的月兒都可以在你未出發前先建構先設想先懷想思念;教堂的形制,迴廊的幽靜,午後薰風裡的一隻大黑貓,喵的一聲從地中海紅瓦白牆的曲巷深處傳來。視障者的不方便可以因此而變得較諸明眼人更能敞開心房,像清晨的蜘蛛網,以金燦陽光裡綴滿細碎而晶瑩的水珠應證敏感心靈捕捉訊息和建構意義的能量。
其次,他有個我未曾想到的提議,他說除了鍛煉好體力調整好生活作息和好好配合別人的無私態度外,他說帶能接收各地電台頻道的收音機會有臆想不到的效果——隨旅遊地點的改變接聽各國方言各地音樂,其中的節奏、口吻、氛圍是進入異地人文與生活的祕徑。這是盲人私密的旅遊探索。
英國盲人侯‧約翰的《盲人心靈的祕密花園》一書裡提出如果只是空間的轉變的話,旅遊對盲人其實是沒意義。這論述似乎言之成理,因為你看到才能算擁有能與他人分享的經驗與知識,也才能算是曾到此一遊。
是耶?非耶?在零與一百之間不是應有不同的漸進嗎?較之於甚麼七日五國之類的走馬看花,能建構自己心靈圖象的盲人是遠勝過把旅遊當搜集地名打發時間到處耗費地球資源的心盲者。甚麼瞎子看戲跟人笑的嘲諷絕對無損於我這盲友的優質旅遊。
近日「海角七號」似乎吹得太響亮了,聽說經常有一大群年輕人到恒春萬里桐海邊搶著拍電影裡男主角阿嘉悲傷堤防,甚至當地已經有海角七號民宿與海角八號雜貨店出現呢!我慶幸在恒春半島有許多純屬個人的私密風景,慶幸曾讓我融入自然美景的小小角落未曾被電影攝影師捕捉。例如,滿州鄉東福村那一片通往矮黑人遺址前的草萊荒地,我想再走入過膝細莖青草,想立身縱目盡綠的草浪中,看著黃昏的光影在這一片草地上寫光陰的故事,看草浪漣漣,細聽生命的呢喃低語。
我相信我這位盲友的指引,我會以斜揹小揹袋,兩耳戴耳機的形象出現在美好的風景中,讓昔日的風景記憶建構我的旅遊圖象。我會這樣旅遊下去,直到我走不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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