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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自己一把

文/田宜君

「好用嗎?」大哥下班回家後,隨口問我。

「超好用,謝謝你啦!」我說。

昨晚,大哥拿著網購宅配的電鑽和扶手進浴室,跟我確認要在磁磚牆面加裝扶手的高度後,他窩在浴室裡敲敲打打,那不時傳出鑽洞、鎚牆的聲響,真是令人頭痛欲裂,莫名心煩。不過,若沒有經過如此吵吵鬧鬧,扶手無法嵌入光滑的磁磚牆,而且明天還要上班的大哥,都不困擾敲打發出的噪音,身為受惠者的我,對這一時的噪音,只當是難得近距離體驗居家裝修,鑽洞鎚牆引發的振動,帶動我的房間一起搖搖晃晃,這樣小幅度搖晃,讓房間變成一張大搖籃,也是一種樂趣呢!

「我也覺得加了扶手,從坐式馬桶站起來輕鬆很多啊,妳怎麼不早說?」媽媽疑問。

「有啊!」我忍不住笑了:「我以前有說,當時你們覺得不需要啊!」

「不需要?怎麼會?」媽媽面露疑惑;「這樣明明很好啊!」

「那時候你們說,手扶牆壁,腳踩穩就好,不需要裝什麼扶手。」

「那是以前啊!」媽媽笑著對我說:「現在,有需要就說,安全比較重要啦!」

安全固然重要,不過這樣的安全考量,並非隨口說說就能兌現。我想,即使親如家人,沒有誰能感同身受他人的困難和不便,需要有人細心留意並看見了如此困境的一角,才能夠開啟改變的契機。譬如幾年前,大哥在小侄子出生後,說服父母讓我移居一樓,避免我因爬樓梯而反覆刮傷腳踝;譬如回家小住的這幾個月,媽媽看見我在淋浴後,多次由於溼滑的地板和牆壁險些跌倒,逐漸意識到加裝扶手的必要;由於他們的看見,讓我的日常安全逐漸升級,這些對他人而言不過小事,對我來說卻是危機四伏的生活,猶如一次又一次的冒險。這樣小小的冒險,並不是家人不關心,而是對方無法理解那些暗藏的曲折,這些理解,需要時間的寬容,需要一個被看見的契機,在此之前,唯有仰賴自身練習多多保重的可能,然後耐心尋找溝通的時機,等待需求被重視的關鍵時刻。

無論如何,自身安全最重要。

「扶手不只我可以用。」我想了一下:「你們也可以用,也會用到。」

「什麼『我們也可以用』?話不是這樣說啦……」媽媽一臉不太開心。

我想,年歲漸長的媽媽,是對於她有需要也可以抓扶手借力使力這件事情反感。不過,為什麼要反感呢?矯正視力的人會配戴眼鏡,辦公室多半配套有滑輪的坐椅方便員工就近轉位交流,外出考慮距離遠近騎車或開車……為什麼媽媽不介意戴眼鏡、滑輪座椅、搭車,卻抗拒自己若有需要也能順手抓握浴室加裝扶手的狀況?

有時後人總需要抓自己一把,不是嗎?

這一次,我趁機抓住了好用的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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